第一辑
难忘军旅
护国颂
乌苏日
我抵达乌苏时,已经满江渔火。乌苏镇依傍在黑龙江与乌苏里江汇流的交叉处,孤悬在一片沼泽地中,是我国国土最东方的边缘。全镇除哨所驻军外,只有一户居民三口人。早年,这里不通航也不通路,只有冬季由马拉爬犁沟通与外界的联系。一年之中,封冻期长达六七个月,江面冰厚盈尺。但这里物产丰富,有“五花山红鲑鱼盛”之说。每年秋天白露刚过,凉风乍起,肥硕的鲑鱼便从黑龙江下游入海口逆流而上,这里就成了热闹的鱼场。如今,一条公路从抓髻镇直达乌苏镇,直线距离12公里,渔汛季节乌苏镇成为繁华之所,平素也有热情的旅游者到这里观光。香港回归前夕,有两个香港来客,从深圳罗湖桥一路观光而来,第47天才抵达乌苏镇。他们是一路唱着《我的中国心》来的,就为来看祖国最东端的日出。
翌日,我在晨曦中登上高高的哨塔,极目向东望去,迷蒙之中,我蓦然发现,江对面并不是想象中的辽阔的地平线。一座嵯峨的高山屏风似地架在江东岸,挡住了太阳跃出地平线时那瞬间的辉煌。这座海拔737米的高山下有一个中国的名字:抓髻山。140多年前,我国的居民还耕作、繁衍在这块土地上,还可以在抓髻山巅眺望日出。两个不平等的条约,使这座山与山那边的大片土地,被强行划人沙俄的版图。如今,那里有了一个俄罗斯的地名,叫哈巴罗夫斯克。我登临哨塔时的欣喜急迫,忽然间烟消云散,心绪霎时变得黯然起来。
转瞬之间,太阳已经从黑黝黝的山岙中升了起来,那又红又大的日轮,光芒四射地在碧空中冉冉升腾。宽广的江面,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波。渐渐地,哨塔也沐浴在绯红的光晕里。祖国的西部边陲帕米尔高原,此刻还在浓浓的夜色中沉睡,北京长安街旁的玉兰花灯还放射着璀璨的光华。乌苏镇却已经最早迎来了白昼。只是,原本属于祖国的第一缕阳光毕竟被山那边的土地所拥有。我很难面对原属自己的国土上的那片阳光被他人的铁网圈定而无动于衷。其实,这种情感并不是我一个人所独有。连队战士到哨所后的第一课,便是讲那140多年前的历史。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人们倍加珍惜的,有时并不仅仅是拥有,而是失去。而真正的军人,不仅要敢于彪炳辉煌,也要敢于正视属于他自己的历史。因为,任何割断历史的美,都将是苍白的。
太阳升高了,日出的光华将夜幕驱尽。我猛然感到一种磅礴的力量在震撼我的心灵。啊,光明的白昼来临了,我们有多少希望寄托在赤焰流光的新的一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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