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春逝残花尽

东方林海

谁言春逝残花尽
文/林海
    暮春时节的雨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从早晨到傍晚一直在嘟噜着，如喃喃细语，总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又似乎在告诉我什么。清晨的海棠树下积着半透明的花瓣，仿佛是谁昨夜打翻了盛满胭脂的砚台，粉白浸在青石板的纹路里，洇出淡淡的红。我蹲身拾起一片花瓣，竟发现它背面还凝着晨露，像是倔强的少女不肯落下的泪。
    记得小时候的暮春时节也是这般的湿漉漉，晾在屋檐下的白底蓝花布裳一整天都不干，竹匾边缘垂着褪色的青布穗子。邻居上中学的大兄用桑皮纸将海棠花瓣夹在《楚辞》里，他说这样能把春色留在字句间。如今翻开那些泛黄的书页，干枯的海棠花瓣仍能抖落出清馨的香。
    日前行走在运河长堤，樱花落得愈发急了。几个穿汉服的姑娘举着油纸伞在花雨里转圈，裙裾扬起时带起几片花瓣，倒像是她们把春天穿在了身上。忽然想起唐代诗人白居易写杨贵妃的“云鬓花颜金步摇”的句子，当年华清池畔的牡丹，是否也这般纷纷扬扬的谢了满地？百思却不得而知，唉，算了，早已是几百个轮回的尘土了。
    屋外的一棵老槐树开始飘絮了，一个老太太在自家门前摘着香椿嫩梢，说是香椿嫩梢炒鸡蛋非常好吃，说实话，我不大喜欢香椿的味道，因为太香了，我喜欢淡淡的清香。老太太的银发间还沾着几缕柳絮，她说：“我年轻时总喜欢把柳絮收进玻璃瓶，假装是冬天的雪，后来瓶盖锈死了，春天倒永远封在玻璃瓶里了。”老太太的这句话怎么让我感觉那么的诗意，原来，诗无处不在，关键在于感觉和发现。
    昨夜风紧，大运河水面漂着层层叠叠的桃花瓣，摆渡人的撑篙，搅碎了一河的胭脂色。忽然听见对岸有笛声呜咽，吹的是《阳关三叠》。此时我想起了宋代诗人欧阳修词里的“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的句子，原来千年前的离愁与今人并无二致。当几只水鸟掠过运河时，翅膀拍起的花瓣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颗颗慢慢沉入了碧绿的大运河波底。
    邻居的一本旧书飘出淡淡的檀香，书的主人正往线装书里夹新摘的丁香，说是要学古人制作花笺。暗紫色的小花蜷缩在泛黄的宣纸上，倒像是未写完的信笺。他说：“花开时急着赏，花谢时忙着葬，倒不如让它们死在书的文字里。”这是一个刻在骨髓里的真正爱书之人，也是一个爱花之人，更是一个悲悯之人。
    运河边的泡桐花开始凋零了，环卫工人清扫落花时，有个孩子追着扫帚跑，兜起衣襟接那些淡紫色的铃铛。这场景让我恍惚看见童年时的自己，在槐花雨中张开双臂，以为接住的是整个春天，可能是更想留住春天。
    当桃花谢尽那天，我在西子湖畔的灵隐寺遇见了一位抄经书的老居士，他的腕间缠着褪色的五色绫，笔尖蘸的不是墨，而是捣碎的重瓣芍药。他说：“我年轻时总想把春天留住”，他笔下《心经》的“色”字洇开了朦胧的淡红，他继续说：“如今才懂‘色即是空’的道理里藏着的是慈悲。”至此，我合掌向老居士深深的鞠躬以此表示我虔诚欣赏他的悟。
    黄昏时分，雨还在继续。大运河边的晚樱在雨中凋落，运河长堤显得格外宁静，像是怕惊扰了水底沉睡的旧时光。忽然想起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写的“知否知否”。八百年前的绿肥红瘦，与此刻水面上打转的残瓣又有何不同？暮色渐浓时，远处传来卖花声：“玉兰——晚香玉——”的尾音拖得老长老长，仿佛要把最后的春韵拽进夏日的诗门，这真是春逝残花尽，又可知春虽逝，残花虽尽，夏荷又绽，秋菊又放，冬梅又燃。谁言春逝残花尽？

红桔子

小白兔早上好！欣赏佳作

东方林海

红桔子 发表于 2025-8-21 09:38
小白兔早上好！欣赏佳作

谢谢桔子欣赏，上午好

醉梦无痕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东方林海

醉梦无痕 发表于 2025-8-21 10:51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谢谢无痕欣赏，下午好

醉梦无痕

东方林海 发表于 2025-8-21 15:34
谢谢无痕欣赏，下午好

林版别客气。

东方林海

醉梦无痕 发表于 2025-8-21 17:27
林版别客气。

无痕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