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笼断桥上的怀想

东方林海

雾笼断桥上的怀想
文/林海
    雾笼苏堤隐断桥，朦胧寂影独吹萧。
    西湖宁静青烟漫，保俶雷峰对面聊。
    当清晨的白雾漫过西子湖面时，我总疑心那白茫茫的纱幕是西子姑娘未散的魂魄。六桥烟柳都隐去了轮廓，唯有保俶塔和雷峰塔的尖顶刺破云纱，恍若前世遗落的玉簪。忽有箫声自白雾深处游来，像一尾银鱼破开绸缎般的水面，惊醒了沉睡的湖光。
    断桥石栏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竟好像是触摸到了元代的月光。八百年前某位工匠的凿子在此处打了个滑，留下一道新月形的缺口，此刻正盛着半盏清晨的白雾。青石板路面的缝隙里冒出几簇湿漉漉的苔藓，仿佛桥体生长出的绿色血管，将地底沉睡的往事缓缓泵向人间。
    雾霭深处忽有白衣掠过。定睛望去，原是早起的鹭鸶掠过荷丛，翅尖扫落的水珠跌入湖面，漾开的涟漪里浮起一阕宋代·陈德武的《水龙吟·西湖怀古》：“东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丽。临堤台榭，画船楼阁，游人歌吹。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四山晴翠。使百年南渡，一时豪杰，都忘却、平生志。    可惜天旋时异，藉何人、雪当年耻。登临形胜，感伤今古，发挥英气。力士推山，天吴移水，作农桑地。借钱塘潮汐，为君洗尽，岳将军泪。”杭州是东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有湖山之美。临堤有台榭楼参差，湖上有画船往来如梭，游人到处弄舞歌吹。十里荷花映日娇艳似火，三秋桂子飘香沁人心脾，四周青山风光明媚葱翠欲滴。南渡百年来人们沉醉在西湖，使曾主张抗金的一些豪杰，也都耽于享乐忘却了平生大志。可惜时代更替世换时移，如今靠何人来洗雪这奇耻？登临这地形险固的地方，感伤古今沧桑巨变，振兴国家要充分发挥英雄才气，请来神人力士推倒杭州青山，邀来水伯天吴移走西湖之水，把“销金锅”西湖改造为农桑之地。借钱塘江的潮汐，为君洗尽奸臣误国的悲愤眼泪，以告慰岳飞的在天之灵。
    雷峰塔影浸在雾中愈发朦胧，像浸了水的旧宣纸。忽见桥畔老柳下蜷着条青蛇，鳞片泛着泠泠冷光。它昂首时，我分明看见发间簪着白梅的女子回眸，那是小青在等她的姐姐。传说里的断桥相会原不是春日，可能就是这般雾气氤氲的梅子雨时节或是某个秋日，白娘子素衣沾露，油纸伞沿滴落的不是雨水，定是这千年修行的孤寂。
    石阶下躺着半截断裂的玉镯，不知是哪个痴儿怨女的信物。湖水漫上来时，那些碎玉便化作银鱼，衔着未寄出的尺素在荷花深处游弋。许仙当年遗落的药箱，或许正沉在映月桥下的淤泥里，箱中红绳早已化作水草，仍固执地缠着褪色的婚书。
    不远处的箫声又起，这次却带着吴侬软语的缠绵。循声望去，见石坊旁立着吹箫人，长衫被雾气洇成淡青色。他脚下散落着几枚铜钱，钱孔里穿过六百年的光阴。永乐年间的铸钱局不会想到，某枚铜钱会成为后世书生买醉的酒资，又在某个雾晨滚落桥头，成为时光的铆钉。
    雾气渐散时，苏堤上走来戴斗笠的渔人。他竹篓里跃动的银鳞，许是昨夜星辰坠湖所化。断桥残雪虽未至，石阶上已凝了层琼露，像撒了把碾碎的月光。吹箫人的背影渐渐淡去，唯余石柱上的水痕，蜿蜒如未干的墨迹，写着某位前朝诗人未完成的绝句。
    湖面彻底清明时，保俶塔的倒影正巧落在断桥缺口处。游船划过，将倒影剪成碎片，恍若白娘子被镇雷峰塔前最后回望的那一眼。卖花阿婆挎着竹篮走过，篮中的白兰花还沾着雾气，幽香漫过青石板路，竟与八百年前的某个清晨别无二致。

红桔子

小白兔真是文笔飞扬，篇篇精彩

东方林海

红桔子 发表于 2025-9-15 08:57
小白兔真是文笔飞扬，篇篇精彩

谢谢桔子欣赏，早上好！

醉梦无痕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东方林海

醉梦无痕 发表于 2025-9-15 11:07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谢谢无痕欣赏，下午好

醉梦无痕

东方林海 发表于 2025-9-15 15:00
谢谢无痕欣赏，下午好

林版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