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和苏轼的缘

东方林海

西子湖和苏轼的缘
文/林海
    阳春时节的一个晴日，我又一次走进了西子湖、又一次踏上了苏堤。湖水在微风中泛着细碎的波纹，六桥静卧，杨柳垂丝，游人如织。人们在此漫步、谈笑、拍照，享受着西子湖的柔美风光。而我站在这里，却总忍不住去想：九百多年前，那个被贬谪至此的苏轼，是以怎样的心境，主持修筑了这道长长的湖堤？
    北宋元祐年间，苏轼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座城池。第一次是在十五年前，任通判。此番重来，杭州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西子湖淤塞，藤蔓、野草众生，昔日波光潋滟的湖面已被侵占过半。百姓饮水困难，农田灌溉无着，漕运受阻——西子湖之病，已成民生之痛。
    苏轼看着这片日渐缩小的湖面，心中想必感慨万千。他不仅是文人，更是地方官。读书人学而优则仕，不是为了吟风弄月，而是要为生民立命。西子湖的美学价值固然重要，但当下更紧迫的是它的实用功能。没有西子湖的水源，杭州城将难以为继。
    于是，在元祐五年（1090年）四月，苏轼向朝廷上了《乞开杭州西湖状》。在这篇奏章中，他详细论述了西子湖不可废的五条理由：一是放生池关乎皇家体面；二是保障百姓饮水；三是农田灌溉所需；四是利于漕运；五是提供酿酒用水。值得注意的是，美学考量被排在了最后。苏轼首先是一个务实的地方官，然后才是一个诗人。
    获准开工后，苏轼面临的最大难题是：挖掘出来的湖泥何处安置？若运往远处，费时费力；若堆在湖边，又恐雨水冲回湖中。这时，他的工程智慧显现出来了——何不利用这些淤泥在西湖西侧筑一道长堤，既解决了淤泥去处，又连通南北交通，可谓一举两得。
    于是，二十万民工被动员起来，日夜施工。苏轼亲临指挥，“欲将百事起沉废”，现场解决各种难题。据记载，他曾将厨房设在工地，与民工同食同劳。这个细节或许有后人美化的成分，但苏轼关心工程进度、体恤民工的作风应该是事实不可否认的。
    工程并非一帆风顺。有反对者上书朝廷，指责苏轼“虐使捍江厢卒，长恨盈涂”。苏轼不得不写奏章自辩，说明自己如何妥善安置民工生活：“父老纵观，太息感涕”，“荷锄襁褓，皆为鼓舞”。从这些文字中，我们能看到一个注重民生、善于组织的苏轼。
    元祐六年（1091年），长堤终于建成。它南起南屏山，北至栖霞岭，全长近三公里，横跨西湖西侧。堤上建六桥，植杨柳芙蓉，既实用又美观。后人命名为“苏公堤”，简称“苏堤”。
    苏轼在杭期间，还疏浚了杭州六井，解决市民饮水问题；建立病坊，防治瘟疫；平抑粮价，救济灾民。这些政绩都比苏堤更加关乎民生，但为什么独独苏堤成为了苏轼在杭州的象征？
    我想，因为苏堤最好地诠释了苏轼的为政理念：实用与审美的统一。它既是一项水利工程，解决了实际的交通和淤泥处理问题；又是一道风景线，为西湖增添了无尽韵味。这种实用性与审美性的完美结合，正是中国文人最高的政治理想。不仅要让百姓生活无忧，还要让他们生活得美。
    苏轼离开杭州后，苏堤经历了多次修缮。南宋时，苏堤春晓已被列为“西湖十景”之首。明代杨孟瑛疏浚西湖时，将苏堤拓宽增高，形成了今日的规模。历代文人墨客在此留下无数诗篇，使苏堤不再只是一道物理意义上的堤坝，更是成为了一个文化的象征意义。
    今天，当我们在苏堤上漫步时，看到的不仅是自然美景，更是一种文化积淀。每一棵柳树都仿佛在诉说着历史，每一块石板都承载着记忆。苏堤已经成为中国人集体记忆的一部分，是自然与人文完美结合的典范。
    苏轼一生颠沛流离，杭州是他少数能够施展政治抱负的地方。虽然他后来又被贬至惠州、儋州，但在他心中，杭州岁月无疑是美好的回忆。他在《饮湖上初晴后雨》中写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首诗写于修筑苏堤之前，但其中蕴含的对西湖之美的领悟，与后来修筑苏堤的理念一脉相承。尊重自然的本真，在必要的人工干预中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
    站在苏堤上，我忽然明白：伟大的工程从来不只是土木之事，更是心灵之事。苏轼将他的人生哲学筑进了这道长堤中。在实用中见美，在苦难中寻乐，在有限中求无限。这或许就是苏堤历经九百多年而不衰的秘密：它不仅是拦水之堤、交通之途，更是连接古今、沟通天人之桥。
    暮色渐起，湖面上泛起金色的光芒。游人或驻足赏景，或匆匆而过。我缓步走下苏堤，回望那道长堤如一笔挥就的墨迹，轻轻划过西子湖的画卷。苏轼早已离去，但他留下的不仅仅是这道物理意义上的堤坝，更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在任何境遇下，都不忘创造美、传递善、坚守真。这或许就是苏堤给我们最珍贵的馈赠。

红桔子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红桔子

品味小白兔🐰精彩佳作，幸哉！

东方林海

红桔子 发表于 2025-9-24 09:02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桔子早上好

东方林海

红桔子 发表于 2025-9-24 09:05
品味小白兔🐰精彩佳作，幸哉！

谢谢桔子欣赏。

醉梦无痕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东方林海

醉梦无痕 发表于 2025-9-24 10:38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谢谢无痕欣赏，下午好

醉梦无痕

东方林海 发表于 2025-9-24 15:50
谢谢无痕欣赏，下午好

林版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