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难忘军旅
军营杂忆
女人与战争
这件事很小,说出来很有点难为情,且距今已三十多年了,但我一直记忆犹深,终身难忘。
1965年12月初,越南北方正逢浓雾梅雨天。驻宋化铁路桥附近山谷丛林里的援越抗美的我高炮609团阵地,一直困在这潮乎乎连炮也轰不走的雾霭之中,但美机偶尔仍来轰炸铁路桥,所以不时有闷声闷气的炮火从雾里穿云射击。
说实话,那时,我虽然年仅22岁,但对作为已有4年多军龄、且随高炮团入越已4个多月、经历过多次防空战斗的新闻干事的我来说,对于战争已无恐惧,要不然我是不会想方设法到最前沿阵地作实战采访的。但我从来没有体会到女人在战场的作用,况且我入越后就没有见过女人了。
有一天,我到高射支队(师)政治部参加战地宣传鼓动经验交流会后,路过战地医院。我想起有一个女同学就在这个医院里当护士,不妨顺便去看看她,但又不知道她的具体住处,只好边问边找。
简易病房前,摆着几副担架,手术室的门大开,从门口望去.正好看到伤员流血的伤口。几个浑身泥水、连夜从前沿护送伤员下来的战士站在门前的空地里,由于他们穿的是越南人民军的蓝军装,但没有领章帽徽,就像深山里出来赶场的农民,惘然地看着来来去去的穿白衣的医生护士们。
我去女护士住的帐篷,走过门前一片泥泞,抬头一看,铁丝上晾着一片温暖而响亮的色调哗哗啦啦地冲进我的心里,顿时漫出热乎乎的感觉来。这些平平常常的东西怎么会这样地打动了我,是因为铁丝上晾着的是花花绿绿的内衣裤、胸罩之类的女人用的东西。我当兵以后就压根儿没看过这些玩意儿,如今看着就觉得神秘新奇,甚至有一点儿害怕,连心跳也不禁加快了。
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竟意外地勾起我的一片温情,它使我确确实实地感到人世间那种温暖和琐碎的味道,使我暂时忘记了粘糊糊的雾、流血的伤口、一双双困惑的兵的眼睛。
走进拥挤的帐篷里,更是满眼春色,摆满了女兵的单人照,抱着孩子的双人照,依偎着爱人的亲昵照,梳装镜、香皂、卫生带什么的,一条大狗无声地偎在正在写信的我同学身边,还有一条小狗毛茸茸蜷在女人的床下。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捷克诗人赛弗尔特的诗:“让女人去操纵大炮/从炮口里打出的/是玫瑰花!”深深感到:女人对这个世界是多么地重要啊!我更懂得作为男军人的我肩头的重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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