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难忘军旅
真爱实录
真爱无悔
军人婚恋自古以来就是难题。20世纪 70 年代末80年代初，中国与邻国爆发边境冲突后,参战部队中凡有未婚妻的官兵,战前大多吹了。有一个女大学生给未婚夫的信中写了这样一句话:“我父母说,你要牺牲了倒也罢了,假如你断了条腿,或少了一只胳膊，那怎么办?”有一个连队作战异常惨烈,指导员等30多个官兵牺牲。烈士遗体抬下来,指导员未婚妻的绝交信正好到了连队。连长集合幸存的官兵,当众念这封绝交信，一旁静静地躺着指导员的遗体。全连战士都哭了。本文故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主人公是某连副连长,干部子弟,人生得英俊高大。战前，与他相处了5年的女朋友离开了他。他所在的连队将作为尖刀连进攻老山主峰。他率领尖刀排驻在老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房东那个未婚的女儿,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潇酒的小伙子,向他频送秋波。副连长虽然失去爱人,却也未必就看得上她。毕竟一个是干部子弟,一个是山乡姑娘,中间隔着鸿沟呢。姑娘是个很有性格的女子,青山咬定不放松。她把自己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每天给副连长做最好的东西吃;每晚为他烧洗脚水;替他洗所有的衣服。她甚至在自己父亲面前也不掩饰对副连长的情感。副连长起初在抵抗姑娘,但随着姑娘炽热的进攻,也随着老山战事的一天天激烈,是否也随着笼罩着连队的官兵失爱的阴云一天天浓重呢,总之,他的抵抗力渐渐变得软弱了。
6月某日,战斗命令发出:翌晨进攻老山。姑娘为副连长的军用水壶装了满满一壶水。他喝了一口,哎呀,比蜜还甜。她不知道往壶里放了多少糖，她以为越甜越好呢。副连长的眼睛潮湿了。这时候,姑娘使用了最后的、也是最原始的手段:撩开衣服露出乳房。她把整个心扉向她所心爱的男人敞开了。而在他心中,所有的长城也轰然崩塌。他颤抖着走向姑娘。
第二天，战况突变，进攻时间推迟。凡事有第一次，就有100次。堤已决口,汹涌澎湃。于是,在老山脚下,在村边,在树林中,甚至在姑娘家中的牛圈里,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被赋予了新的内容。每次二人完事之后,他总是一言不发,闷着头一根接一根地吸烟。而她呢,则老是笑,咯咯地笑个不停。她是欢喜呢!她得到了她渴望得到的东西。这样的事情瞒得了世界,瞒不了父亲。姑娘的父亲向部队告发了,但没有说具体是谁,弄不清是真不清楚，还是不肯说。
发生这种破坏群众纪律的事,那还了得,部队上下极为重视，层层调查。他们在牛圈里搜到许多带过滤嘴的烟头,顿时知道是副连长所为,因为全连只有他抽这种滤嘴高级香烟。连长找他谈话,他拒绝承认此事;营长也找他,他还不讲。营长火了，命令:“全连集合!”然后请姑娘与她父亲来指认。打谷场上,全连官兵肃立。指导员想:她肯定会巡视一遍后,说没有那人,这样就一了百了了。万没想到,姑娘径直走到副连长跟前,指着他说:“就是他!”
一霎间，空气凝固,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姑娘的第二句话更令全连震惊:“我疼他!”当地人把“疼”当“爱”讲。这是赤裸裸的爱情宣言呀!全连把目光转向她。她勇敢地与全连官兵对视·泪水渐渐涌上了她的眼眶。
3天后,团里下达了对副连长的处分决定:降为排长，党内严重警告。又过了几天,进攻开始,连队开拔。姑娘又烧了一壶放了糖的水,去找他,连队不让他见她。村口,部队逶迤面前,她站在大树下焦急地张望。有些官兵从她身边走过时，轻蔑地议论，甚至还朝地上吐口水。她均不在意。
当夜,老山鏖战通宵。从第一声枪响直到最后寂静,姑娘一直坐在村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山方向，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放光。
部队攻克老山后,副连长(不对,此时他已是排长)迅即被派到最前沿“李海欣高地”,对方以一个加强师反攻,战斗残酷到了极点。他表现十分勇敢，率领战士打退对方多次进攻,还击毁了一辆坦克,更重要的是,他利用报话机向后方炮兵报了1000多条情况，使我方大炮宛如长了眼睛。对方全力进攻,我方战士全部战死。他打光最后一颗子弹,对报话机喊了一声:“我走了!向我开炮!快!”遂被炮弹击中,死时25岁。全连在老山主峰上目击他奋勇冲杀,感慨万千。他牺牲时,大家都摘下了钢盔致哀。
他被安葬在麻栗坡烈士陵园。为他立墓碑那天,连队官兵全数来到陵园,远远地,他们看见，一个窈窕的女子的身影在坟前晃动;走近才看清就是她。他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的坟头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香烟,全是过滤嘴的,一片白,仿佛戴孝。后来他们才知道,她卖了家中唯一的一头耕牛,买了十几条他最爱吸的那种上等香烟,在坟前全部撒开,一根根点燃。她垂泪道:“让你吸个够吧,我不悔，你也没悔。”……
本文获 2001年“滕王阁杯”全国小说、散文大奖优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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