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金丝桃花

东方林海

雨中的金丝桃花
文/林海
    杨梅熟的时节，正是江南梅子雨时节。我撑着伞经过巷口的青砖矮墙，忽见墙根处洇开一团湿漉漉的金黄，驻足凝眸，竟是一株野生的金丝桃，在梅子雨中擎着满枝的细碎雨珠。
    雨水在五瓣的金丝桃花裙裾上织出银丝，那些细如金线的花蕊愈发纤透了。花蕊里蓄着半盏晶莹的雨，颤微微地，仿佛装满了整个梅子雨的天空。当清风掠过时，金丝桃花便成了悬在空中的铃铛，摇落出满地碎金，却又总能在下一阵风起时重新缀满枝头。
    记得前天的烈日灼烤，这金丝桃花还蜷缩成了似皱巴巴的纸团。此刻却又被雨水浸润，竟舒展得像刚熨过的绸缎，连枝叶都沁出了翡翠般的润泽。暗红的金丝桃果在叶底若隐若现，宛如未干的胭脂滴在绿云间。
    墙边的雨线如麻，廊檐落下的雨滴在石阶上敲着单调的鼓点。金丝桃却在雨帘中跳起独舞，时而仰面承接天赐的琼浆，时而俯身将雨水酿成蜜露。它的影子被雨水泡得愈发膨涨，在苔痕斑驳的墙面上洇成水墨，与砖缝里钻出的凤尾草窃窃私语着。
    凝眸中忽然惊觉，这金丝桃花原是不撑伞的。雨越急，它的香气越像被揉碎的金箔，丝丝缕缕贴着地面游走。那些被行人踩进泥里的花瓣，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弧形，仿佛随时准备重新飞回枝上。
    清晨的露水总爱停在金丝桃的花蕊里，五瓣金丝桃花托着这枚颤微微的琼珠，倒像是古画里仕女悬在鬓边的泪滴。我在廊下看它们垂泪，看久了便分不清是金丝桃花在哭，还是廊檐角渗出的雨水在替谁哭。
    昨夜的骤雨来得有些蹊跷，月光刚漫过西窗棂，雨点就打断了半阙琴声。江南的梅子雨时节的夜晚总能看到彩云追月雨滂沱的特别景象，雨点撞在瓦片上叮叮咚咚，倒像是谁家新嫁娘失手打翻了满盘金豆子。晨起推窗，廊前的落红似军士排成阵列一般，那些金丝桃花瓣浮在积雨里，倒影里晃着碧蓝的天空。
    记得某幅画里说过雨淋粉墙鼓。此刻的景象正如画家用秃笔蘸了淡墨，斜斜扫出被雨水浸透的苔墙。看着满地湿漉漉的残红，倒像是哪位仙姑醉后不小心弄翻了胭脂盒，无奈中又掺了半碗雨水调淡。此时有只猫蹑足踩过石阶，爪印拓在青泥上，转眼就被新落的雨珠填满。
    金丝桃树最高处的几簇花倒还精神，金丝般的蕊芯在风里摇曳，抖落的水珠正巧跌进了廊檐下的积水中。积水泛起一圈圈涟漪，晃碎了倒映其中的青空。原来天地间的泪水总是这样流转，从云霭到眼眸，总不肯在某一处长久停留。
    雨又下起来了，廊檐下的叮咚声里，我听见满树金丝桃花在轻轻叹息。那些未坠的花苞裹着透明的水膜，仿佛裹着前世今生的琥珀，醉了，醉了，醉了......

醉梦无痕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东方林海

醉梦无痕 发表于 2025-6-13 11:00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谢谢无痕欣赏，上午好

醉梦无痕

东方林海 发表于 2025-6-13 11:04
谢谢无痕欣赏，上午好

林版别客气。

宁静

欣赏佳作！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