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洗心尘

东方林海

谷雨洗心尘
文/林海
    年年谷雨情，谷雨洗心尘。晨起推窗，屋檐垂着琉璃似的雨珠。远处的山岚在细雨里洇成青黛，近处的几株海棠经了夜雨，花枝愈发低垂，像极了古画里欲说还休的留白。风裹挟着湿润的草木气息漫过窗棂，忽然想起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
    不知为什么，在二十四节气里却偏爱“谷雨”二字。清明总带着杏花巷陌的酒香，夏至又沾了蝉鸣的躁意，独有谷雨才这般的清冽，像是用竹筒接了新落的雨，再佐以青瓷盏细细品咂的况味。农谚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此时江南的茶园正泛着翠生生的浪，峦中的竹海摇曳着湿润的绿雾，而山村前小平原的野草已泛出碧绿的光晕。
    沿着石径往城外走，胶底布鞋沾了雨水，踩出闷闷的响。城郊的稻田刚蓄了水，银镜似的水面倒映着云影，村姑戴着斗笠弯腰插秧，雨珠在斗笠檐滴落，惊起一圈圈涟漪。这般情景总让我想起范成大的诗句：“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村姑直起腰来抹汗，望着连绵雨幕笑道：“好雨知时节，这节气最该在泥里踩几回。”
    看着眼前的情景，忽而起了兴致，脱了胶底布鞋和袜子赤脚踏着田埂。春泥裹着碎草芽从趾缝间漫上来，凉意顺着脚心往骨缝里钻。细密的雨丝扑在脸上，倒像是被天地织进一张银纱网里。远处有牧童牵牛经过，柳笛声被雨水浸得愈发清越，惊起几只白鹭掠过粼粼水面，翅尖带起的风搅碎了满畈云影。
    转过竹林忽闻茶香。半山腰的茶园中，茶农正在焙制今年的雨前茶。竹篓里的嫩芽蜷曲如雀舌，铁锅底柴火噼啪，混杂着屋檐雨打芭蕉的声响。茶农用木铲翻炒茶叶，动作轻柔得像在抚弄琴弦。“谷雨茶要赶着时辰采，过了这节气，叶脉里就少了山岚的灵气。”他递来一盏新茶，琥珀色的茶汤里浮着两三芽叶，恍若游鱼戏于碧水。
    暮色渐浓时，雨势转急。躲进村头的土地庙，檐下风铃叮咚作响。褪色的朱漆供桌上，不知谁供了把带露的艾草。忽然忆起幼时母亲在谷雨日煮的艾草汤，青瓷碗里浮着几粒枸杞，氤氲的热气里她说：“谷雨时节的水能洗去霉气，喝了整年不生病。”如今想来，那碗汤里盛的何止是草木精华，分明是流转了千年的光阴密码。华夏的许多文化传承就是这样，朴素而实用。
    归途中遇见一个卖花担，竹筐里码着成捆的牡丹。卖花女鬓角别着朵白芍药，笑说：“谷雨三朝看牡丹，这时节就数花事最盛。”忽然惊觉满城春色竟已到了极盛处，再过些时日，便要转入绿肥红瘦的夏天了。细雨中的牡丹低垂如醉，花瓣上凝着的水珠，更像是春天最后的泪。
    踩着满街的落花往回走，雨丝渐渐稀疏。暮色里炊烟与山雾缠绵，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初现的星子。这谷雨的雨，到底是把什么给洗净了？是案头积灰的砚台？是廊下蒙尘的纸鸢？或是人心深处经年的苔痕？忽然想起陆游晚年写的句子“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不知他是否也在某个谷雨日，听见了时光在屋檐滴落的谷雨声？
    当夜色浸透窗户时，雨完全住了。案头新插的牡丹悄悄绽开一瓣，露水顺着青瓷瓶壁缓缓滑落，在雨后的月光里划出银亮的痕......

醉梦无痕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东方林海

醉梦无痕 发表于 2025-6-28 09:43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谢谢无痕欣赏，上午好

醉梦无痕

东方林海 发表于 2025-6-28 10:18
谢谢无痕欣赏，上午好

林版别客气。

红笺小字

欣赏林海佳作！

东方林海

红笺小字 发表于 2025-7-31 16:04
欣赏林海佳作！

谢谢红笺欣赏，上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