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晚秋夕阳下眺望故乡

东方林海

站在晚秋夕阳下眺望故乡
文/林海
    一缕风，随着微微的菊香吹来，带着些许落寞的味道。云淡风清的时节，有凄鸣的秋蝉，伴着一丝彻骨的寒凉，昭显着寒露、霜降时节的味道。出门，迎面而来的是暮色渲染的黄昏，带着淡然的秋。落叶纷纷，舞着自己的旋律，在这个清凉的季节随风而飘，显露着别样的凄美。
    天边，几朵云絮染上了绯红，直落入眼底，亮丽而明澈，置身于这样的暮色中，仿若灵魂也怡然而通透。循着小路，静静地走，心情也变得闲散。几朵花开，清香依旧，花间，依然有蝴蝶在舞。一片落叶，划着忧伤的弧线，如蝶般的飘落着秋的寂寥。秋色浅浅，将心事柔柔的缠绕。记忆承载了太多的温馨，镌刻了太多的思念。很多次站在高岭眺望着故乡，盛满秋水的眼底，总是漾满了对故乡眷恋的浓情。
    暮色渐浓时，天边的云絮由绯红转为绛紫，宛若打翻的砚台在宣纸上层层晕染。我驻足于这天地交融的色谱间，忽然听见远处寺院的钟声穿过层林，一声声叩在记忆的门环上。那钟声里恍惚夹杂着童年时母亲唤归的乡音，在炊烟袅袅的黄昏，总伴着烤红薯的焦香穿透青石板铺就的小巷。
    路旁的野菊开得正酣，金箔似的花瓣蜷曲成思念的形状。记得故园东篱下也曾有这样一片菊海，母亲常提着竹篮采摘沾露的菊瓣，说要酿制来年清明的茶。她的身影在菊花丛中时隐时现，头发与金菊皆被夕阳镀上光边，成为我此后所有秋天里最温暖的剪影。
    秋风掠过白杨树梢，叶片相击如碎玉琳琅。这声响引我望向道路尽头。那里有座被时光磨的很光滑的石拱桥，桥下流水载着梧桐落叶缓缓东去。忽然想起某年霜降前日，我也站在石拱桥上看落日熔金。静赏着水纹中破碎的霞光，这多像我童年散落在岁月里的儿歌，明明灭灭却始终闪着光。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今才知那是再也回不去的鎏金岁月。
    暮霭中的芦花开始泛起白芒，成片的柔絮在风中起伏如浪。有孤雁掠过芦苇丛，翅尖撩起万千银絮纷飞，恍若天地正在举行一场庄严的雪祭。这景象使人无端想起《诗经》里的“蒹葭苍苍”，那些穿越千年依然湿润的露水，此刻是否也沾湿了异乡人的衣襟？我伸手接住飘来的芦花，它却在掌心化作细微的光尘，如同某些注定无法握住的相逢。
    月光悄然爬上了东山，晚霞尚未完全褪尽。东方的素白与西方的秾艳在天穹交汇，构成奇异的阴阳共昏晓。在这昼夜交替的时分，记忆总是格外鲜活：父亲在院中翻晒拾来的稻谷穗时扬起的金色烟尘，邻家姐姐出嫁时撒了满巷的桂花香，还有老屋檐下那串风铃，总在秋夜里叮咚作响，像是星星坠落在陶罐里的清音，美妙极了。
    夜色浸染了小径旁的木芙蓉，白日里娇艳的野菊花此刻皆化作墨色剪影。有萤火虫从草丛升起，三两点幽光在渐浓的黑暗中书写着无人能识的天书。这让我想起童年秋夜常玩的游戏：追着流萤奔跑，直到它们歇在稻穗上，便轻轻拢住那盏微光，看绿芒从指缝间漏出，仿佛攥住了会呼吸的星辰。
    远处人家陆续亮起了灯火，窗棂透出的暖黄与天际冷蓝的星子遥相呼应。某扇窗后或许正有母亲在熨烫冬衣，水汽氤氲着晕开窗花；或许有老者就着灯光读信，老花镜片上反射着泛黄的信笺；或许有孩童在描红字帖，墨香混着新蒸的桂花糕甜香飘出窗隙。这些人间烟火被秋夜调和成特殊的怀旧气息，让浪迹天涯的漂泊者莫名的鼻酸。
    露水渐渐湿了布鞋，我沿着大运河长堤行走，水面漂着的落叶如倦极的舟楑缓缓打旋。蹲身掬水时，竟在涟漪中看见了母亲慈祥的眉目。她常说秋水是天地酿的醍醐，饮之可明目清心。如今我已饮过很多江河的秋水，却再尝不到母亲用陶碗盛来的那掬甘甜。
    夜风渐起时，我裹紧衣衫走向山坡最高处。漫山枫叶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微光，仿佛每片叶子都凝结着某个未完成的梦。站在山巅眺望故乡方向，但见重峦叠嶂如墨色波涛，唯有银河垂天而落，似要为人间拉起通往故土的银缆。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我忽然明白秋天为何总教人善感，原来，这季节本就是宇宙写就的抒情诗。稻穗低垂是大地感恩的鞠躬，落叶纷飞是树木放手的禅意，晨霜凝结是时光凝固的泪滴。所有离别与重逢都在这个季节被赋予诗意，所有思念都被秋风打磨得晶莹透亮。
    衣袋里摸出临走时藏着的桂子，已然干枯的果实仍逸出残香。当时我说要等桂树再开时才回故乡，而今江南桂雨已落三载，归期却仍泊在未知的远方。我将桂子撒入风中，看它们乘着月光飞向银河，或许某颗会跌落成故乡的星子。
    夜露渐重，染白了鬓发与衣衫。回首看来时路，足迹早已被落叶温柔覆盖。唯有秋风仍在不知疲倦地搬运着思念，将漫山叶语译成亘古的乡愁。我知道明日朝阳升起时，菊香会继续飘散，雁阵会继续南飞，而思念仍会如野草般在心原疯长。
    最终离人都会成为故乡的游子，而秋天永远是最温柔的怀旧者。它收藏了所有凋零与丰盈，铭记所有离别与守望，将千般心事酿成醇厚的岁月陈酿。且让我在这晚秋的暮色中再站片刻，任凭思念随月光流淌成河。那河床上闪烁的，都是我们不曾遗忘的时光星辰。

红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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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林海

红桔子 发表于 2025-9-21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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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林海

红桔子 发表于 2025-9-21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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