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晚秋的一棵树

东方林海

假如我是晚秋的一棵树
文/林海

    假如我真能是一棵树，愿为晚秋的一棵树。不是春朝里招摇着嫩芽的树，不是夏日里撑开浓荫的树，亦非寒冬里嶙峋而立的树。只是晚秋的一棵树，叶已半凋，枝干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分明，仿佛天地间一幅疏朗的素描。对，我就是想成为画家晚秋空旷中树的一幅素描。
    此时的秋，已非初秋那般温软了。晨起时，白霜悄然而至，在我的枝桠上敷了一层薄薄的银粉。日光渐渐爬上东山，霜便化了，凝成水珠，沿着树皮的沟壑缓缓滑落。有时我想，这大约便是树的泪吧。然而树何尝有泪呢？不过是人自作多情的想象罢了。但若树真有感知，必会觉得此刻甚是舒畅：凉意沁入木质深处，教每一道年轮都清醒着。
    我的枝头挂着些不肯离去的叶子，它们已是红黄交错，在风中抖索着，仿佛迟暮的美人犹抱琵琶，欲语还休。它们曾在春夏之时鲜绿欲滴，与成千上万的同伴共同织就如盖的浓荫。而今零落至此，倒显出一种别样的风致。偶尔有路人经过，抬头望我，叹道：“这树叶竟红得这样好看！”他们不知，这红色不过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是生命在谢幕前最后的华彩。
    鸟儿们亦少了许多。夏日里那群吵闹的麻雀不知迁往何处了，只剩三五只乌鸦时来拜访，立于我的高处，睥睨四方，发出粗嘎的叫声，旋即又振翅而去。它们的爪握住我的枝干时，我能感到一种熟悉的压力。年年如此，秋深了，鸟儿便少了，我的枝头就越发寂寥。然而寂静又何尝不好？少了那些啄食虫子的忙乱，我倒能更清晰地感知季节流转的韵律。
    最妙的是秋风过时。那不是夏风的黏腻潮湿，也不是冬风的刺骨锋利，而是一种爽利的、略带寒意的抚摸。风穿梭于我的枝桠之间，奏出唯有树才能听懂的音乐。有些叶子终于禁不住这催促，翩然离枝，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便悄然落地。它们堆积在我的根旁，层层叠叠，仿佛为我盖上了一袭锦被。人们总见叶落悲秋，却不知落叶归根，本是天地间最自然的循环。这些叶子将慢慢腐化，融入泥土，再成为我来年新生的养分。死生相继，本是如此，何悲之有？
    常有老人坐在我脚下的长椅上，一坐便是半个下午。他们默然望着前方，眼神恍惚，似是回顾着自己的一生。有时他们会抬手抚摸我粗糙的树皮，那手上的皱纹与我的树皮仿佛有着某种默契。他们不说一句话，但我能从这触摸中感知到一种无言的交流。关于时间，关于生命，关于所有无声的坚持。当他们起身离去时，背影在秋日斜阳中拉得很长，与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是人的苍老还是树的沧桑。
    孩子们也爱来我身旁嬉戏。他们蹦跳着追逐落叶，将叶子捧起又抛向空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们的手小而温暖，与老人青筋凸起的手截然不同。但他们同样会好奇地触摸我的树干，仰起头试图数清我还有多少叶子。孩子们的笑语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明亮起来。在他们眼中，我大约不是一棵濒临凋零的树，而是一个巨大的玩伴，一个藏着无数秘密的朋友。
    若我是一棵晚秋的树，我便知晓冬之将至。严寒会封冻土地，冰雪会压弯我的枝桠。但那又何妨呢？我早已在年复一年的轮回中学会了等待。我的根深扎土中，汲取着大地的暖意；我的树心深处，仍藏着来年春天的梦想。我看过太多的春秋代序，明白萧条之后必有新生。此刻的凋零，不过是为了下一次的萌发。
    夜幕降临，秋星格外明亮，像是一颗颗冰钉楔在天鹅绒似的夜空。我伸展枝干，仿佛能触及那些遥远的光芒。四下一片寂静，唯闻风过疏枝，发出细微如叹息的声响。假如我真是晚秋的一棵树，便会在这寂静中保持醒觉，守护着这片土地，铭记着所有经过我身旁的故事，期待着第一片雪花的飘落。
    夜气愈来愈寒，但我并不觉得冷。作为一棵树，我早已学会与四季达成和解。在秋深的此刻，我站立着，清醒而安宁，深知自已既是终点，也是起点。

醉梦无痕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红桔子

小白兔上午好，几天没见都想念你了

红桔子

欣赏美诗文，内涵丰富啊！

东方林海

醉梦无痕 发表于 2025-11-6 11:03
欣赏佳作，问候林版。

谢谢无痕欣赏，下午好！

东方林海

红桔子 发表于 2025-11-6 11:12
小白兔上午好，几天没见都想念你了

桔子下午好！也想念大家

东方林海

红桔子 发表于 2025-11-6 11:13
欣赏美诗文，内涵丰富啊！

谢谢桔子欣赏，下午好！

醉梦无痕

东方林海 发表于 2025-11-6 16:17
谢谢无痕欣赏，下午好！

林版别客气。

红桔子

东方林海 发表于 2025-11-6 16:18
桔子下午好！也想念大家

嗯嗯，小白兔🐰来啦，家园就热闹起来啦！

红桔子

东方林海 发表于 2025-11-6 16:18
谢谢桔子欣赏，下午好！

晚上好，小白兔🐰不客气